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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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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那天回去的時候已經完全是晚上了,緒方梨枝的臉上帶著笑容而且在路上一蹦一跳的。她專門踩著公路和大海邊界線走,在一個個方形石碑上跳來跳去的,也是一點都不擔心摔。阪口安吾看她的時候會恍惚覺得那個影子已經和漸漸變暗的地平線融為一體。不過之後緒方梨枝又會站住,察覺到他的視線就挽住頭發看他,然後對他露出笑容。

一天下來有很多東西都被搞糟了比如他現在臉頰還在疼呢,也有很多東西被她拯救了。這女孩著實做了一番大功績。而就算一開始看見穿刺樂園的時候他沒有理解其中含義,在之後被丟下車和本部聯系的過程中也全部都明白了。那時候安吾才知道她的名字,‘緒方梨枝’不單單只是可愛而已。她真的連名字都沒有改就這麽堂而皇之的過來了。難怪其他那些咒術師沒一個趕來的,他們肯定不會覺得橫濱的飛車追逐戰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搞不好還已經開盤賭這個城市會不會毀滅了吧——她交易出去的金屬是少有的‘能被人類利用’的資源。其他的更多是因為太強了導致所有人都不知道從何下手的能力。他看到過一次穿刺樂園,當時只記得它們鉆回她裙下時就像紅色的緞帶。不過如果她一直放任它下去,那東西其實可以很輕松的毀滅整個城市。

異能科有‘超高危異能者’的說法,上了這個名單的人大多都被管制了起來,如果想保有平靜的生活也得接受政府布置的任務。這一點上他們的隱藏戰力說不定比咒術界更強。但三年前東京火災事件的時候他們自己很震驚,政府也專門派人來問是否有辦法抑制緒方梨枝,如果一個十一歲小女孩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麽是不是那些超高危異能者能做得更多?不過最後的結論是誰都拿她沒辦法。專門刺殺的方法有幾種但是緒方梨枝可以覆活,而在破壞層面上無論是速度還是範圍都只是‘有人勉強比得上她’而已。當時首相下臺也有這個意思,他們都以為緒方梨枝很快就會醒來,她醒來後在任期裏他有辦法對付她嗎?還是趁著民意沒有沸騰的時候趕緊積蓄力量把爛攤子丟給下一任吧。

那東西更恐怖的是幾乎沒有消耗。她只是閉上眼睛而已就成功召喚了。阪口安吾想到這些心情總是很覆雜,同時也用全新眼光詮釋‘學校裏每天都會給我送禮物的人’和‘五條家主專門擔保的高專咒術師’。從太宰治事件裏就可以知道,她非常女孩子氣的只喜歡長得帥位高權重的男性(男主角),而對腦滿腸肥的官員和戴眼鏡唯唯諾諾的下屬完全不感興趣。緒方梨枝在高專上學,那裏面符合這個標準的只有五條悟…見鬼了他還是一個白毛!青春期小女生最喜歡的類型。

他之前還奇怪為什麽緒方梨枝沒有得到五條本家的姓,現在看來…就是說為什麽那些大人物都開始搞羅密歐戰略了呢!(美男計)

他心情非常覆雜的走在路上,車子已經毀掉了而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還好,知道了的現在阪口安吾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讓她上馬路。緒方梨枝卻在那個時候微微站定,臉擡起來咦了一聲。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被月光照亮的海面波光粼粼。她的眼中映出了這些景象虹膜的大部分顏色都很深而只有最中心的瞳孔一帶呈純銀色。靠海邊的臉頰也被照亮了。她那樣子有種不能與人世間相容的,像是怪談裏從海中生出的女妖一樣的美感。阪口安吾看著這種美貌喉嚨刺刺的癢,因為簡直就像自然界越有毒的動植物就越美麗!她每次只有要做危險事情的時候才會展露這種不合時宜的魅力——還是說單純只是人們預感到死之將近,於是像畏懼又向往死亡本身一樣,也覺得她很美呢?

他盯著緒方梨枝看,聽到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

一輛銀灰色的概念跑車朝這裏駛來。

車身完全呈弧線型,乍一看上去找不到任何棱角,甚至連正面的車窗都看不見,從車頭到頂端是讓人聯想到異性的光滑弧線。如果說緒方梨枝不能上馬路的話那這輛車同樣不可以!出去的第三分鐘就會被交警攔下來的。沒有貼罰單只是因為這玩意太貴了碰掉一點就要花費普通人大半輩子工資而已。

那輛看起來不應該出現在科幻電影以外的任何地方的跑車現在的確在現實中,並且向它們靠近。大晚上的卻沒有開車燈,好像車主人在這時候也能看見一樣。車身行駛過程中大部分掩藏於陰影中,可偶爾也輝映一樣的反射出海上的月光。

它靠近並且緩慢停下,停下的過程中車頂也降下來露出一張臉。在黑夜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夠看到美麗的銀發。他隔著一米多的時候朝這邊吹了聲口哨。阪口安吾當時都要嚇死了他還記得上一個吹口哨的跑車男是什麽下場——緒方梨枝直接把桌子那麽大的石塊砸到他身上,估計他下半輩子都開不了車了。

但現在卻沒有發生他想的事情。緒方梨枝甚至是在聲音還沒有傳過來的時候就單純憑借地面的震動知道了來人。她停下來也是因為這個,梨枝把臉轉過去嘟囔了一句白癡。再轉過頭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阪口安吾的錯覺,感覺她之前的笑容褪去了很多,變成一副有點倔強的不高興表情。好像在和什麽東西對抗一樣…不過她真的要對抗的東西肯定早就死掉了。

“出差回來了。”少年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不過滿不在乎的也有限,反正和緒方梨枝靜靜註視著他的雙眼不同,他倒是一副‘爺很了不起!’的樣子卻直盯著波光粼粼的海面。阪口安吾想這句話簡直就是工作歸來的丈夫對妻子說的。結果下一句話就又拉回了小孩子領域“順便來接一下你。”

“順便。“緒方梨枝說。她原本不太高興的樣子是裝出來的,今天一天下來安吾還能不知道她不高興是什麽樣子???肯定是很恐怖的在笑然後下一秒你的頭就飛起來了啊。不過幹嘛遇到認識的人反而要裝不高興啊他實在搞不懂,如果這就是他們平常的相處方式那青春期的小孩還真是覆雜!反正她真正面無表情的生氣還沒看見過因為觸發這種怒火的人該不會連下地獄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湮滅在六道輪回間了吧?但他現在終於見到了她面無表情生氣的樣子,而且已經有點發抖的在往旁邊靠想就近尋找掩體了。

不過緒方梨枝沒有發火。她只是又說了一句白癡就伸手握住了手腕。今天一路顛簸又是爆炸又是撞車又是□□的,阪口安吾印象中每次都是自己在想‘啊我竟然還沒死嗎?’的時候卻看見緒方梨枝和周邊格格不入的純白潔凈。但是她現在這麽一做少年也跟著望了過去,然後就直接楞了。“你受傷了?”

他一邊說一邊從車上下來。好嘛。阪口安吾作為旁觀者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而且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現在也是一個幾乎融入夜色之中的背景板並且面無表情吐槽。這人也和緒方梨枝一樣根本不系安全帶的。

哪天一定讓交警把你們全抓起來可惡。阪口安吾心裏面這麽想,而少年顯然不會顧及三十多歲還沒有女朋友的公務員(社畜)的想法,他完全不敢碰緒方梨枝卻靠得很近,美麗的面容幾乎要貼在她的手上銀發也垂落在她的肌膚上,安吾本能的感覺到他不碰緒方梨枝和其他人絕對不是一個理由,緒方梨枝是只要有一平方厘米的接觸點就能把一輛車丟上天空的怪物,所有人都害怕靠近她——但他好像是反過來害怕她受傷。

少年一副很緊張的樣子,漂亮的像寶石橫截面的眼睛也睜大了盯著那地方。好久才眨動一下。緒方梨枝則默不作聲的任由他檢查,他根本不碰她只是做出一個虛虛抓住的姿勢,她就好像真的感覺到了力氣一樣把手腕更擡高一點。阪口安吾被這個架勢嚇住了開始忍不住想是不是緒方梨枝真的受了傷…但她剛剛還那麽有精神的發射空氣子彈傷人呢!可是萬一呢?說不定剛剛太宰治那麽虛偽(親近)就是為了接近她然後偷偷種下詛咒,緒方梨枝在敵人面前根本不願意示弱而在下屬面前也覺得求助丟臉,但現在同伴來了她就開始尋求幫助了…他一邊想一邊偷偷探頭去看。那場景猥瑣的難以形容銀發美少年都無語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但是其實更無語的是阪口安吾,他現在腦子裏回響著少年那句‘你受傷了’並把它和自己剛剛看到的’傷口‘對比,但真是怎麽樣都沒法安到一起!

所謂的傷口:緒方梨枝的手背上有一個小紅點。

她之前覺得太宰治渾身繃帶‘真可憐‘就試圖用移動點滴架幫忙治療一下,雖然當時沒有做不過後來完成任務她就有點蠢蠢欲動,賣出去一個金屬就能轉這麽多那無論是紅還是治療都會更賺吧!所以直接拔出了針管準備強買強賣了。不過因為場景實在太危險(在路上有人拿針要紮你是什麽意思?是準備給你註入毒/品還是他有艾/滋/病要報覆社會?)所以小弟們紛紛禁令都不管了直接朝她腳邊發射子彈以示警告。哎,他們已經很遵從太宰治和害怕緒方梨枝了,不然哪裏可能是這種警告。直接就對著腦袋打了啊。

當時梨枝也楞住了。她厲害的地方是電視劇女主角楞住會花整整幾秒,然後才是一連串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哦哦誤會了不好意思’。而梨枝被誤會的時候頭發已經無風自動的開始往上浮並且金屬開始鉆出來準備汙染人了。最後太宰治在大家的腳都被融化在沼澤裏(不痛,一點都不痛,但可能因為這個才最恐怖,尤其是所有人的腳和鞋子和褲腿都融化成一灘銀白金屬的時候!)的時候出來結尾。

他臉上倒是帶著笑容,感覺是‘經過這麽一次你們應該學乖了吧’。那種賣下屬的風範安吾覺得連緒方梨枝都比不上。他本來經過今天一天已經感覺到異能科要和緒方梨枝這種怪物打交道,雖然占據大義又是公務員有保障但危險性可能比□□都高!在看到那個笑容的時候卻突然覺得沒在□□真的是太好了。但那群下屬卻一點都沒這種想法反倒是一副‘不愧是太宰大人!原來已經預料到了嗎!’的敬畏表情。安吾覺得自己和這群幾乎被宗/教/洗/腦的家夥們果然不是一個路子的。而太宰治卻三言兩語就安撫好了緒方梨枝甚至讓她笑出來了。

她的笑真的是那種普通女孩子的笑聲。但是在這裏簡直就像女王的律令一樣,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這一刻。隨後金屬窸窸窣窣的溶解,而梨枝也慢慢把針管插回自己的手背。“嗯…任務果然一個階段只能發布一次。但是沒關系。約好了哦。下次你需要的時候我就會給你的!‘啾’的一下。”

明明怎麽看那個擬聲詞都不是啾不過她說的非常自然,而且說完後好像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可愛一樣的哈哈笑了。天啊安吾想這個是惡意賣萌吧?但那時候也不由自主的覺得緒方梨枝好像真的有點可愛。

總之就是那一次,在手背上留下了小紅點一樣的針眼。怎麽看都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現在美少年一副緊張的樣子,更離譜的是緒方梨枝本人也是一副‘我其實有受傷但是因為人設我沒有辦法說出口。對,我的人設就是有點愛鬧別扭不太說話的厭世病弱美少女!所以你最好自己舔上來對我噓寒問暖哦!’的樣子。安吾就有種山崩地裂的感覺…她之前穿過滿是催淚瓦斯的隧道的時候都一點也不在乎啊!

他也差不多知道銀發美少年的身份。開跑車,這個時候‘出差’回來,再加上那獨一無二的六眼。那也只能是五條悟了嘛!他一開始以為他是溺愛妹妹的傻瓜大少爺,後來又覺得這人就算是演的能對緒方梨枝演到那種程度也是真的勇士。不僅僅是勇氣的問題,敢靠她靠得這麽近在她‘不開心’的時候還要繼續靠近就連太宰治都未必敢啊!而且緒方梨枝也不討厭他…這點安吾有自知之明,換個人在跑車上對她吹口哨,就算是他她也會啊?一聲,不耐煩的發射一發空彈讓他醒醒腦子。但能讓她停下手的只有那個送禮物送到‘有點困擾’還沒有被殺,反而被她拿出來炫耀的‘五條悟同學’了!

現在更了不起的是五條悟的濾鏡。他是認真的嗎覺得那真的就是了不起的傷了?(其實是因為點滴架相關太特殊了。他第一次就是弄掉了這個然後…反正是心理陰影)。而緒方梨枝也配合著演起來。天啊。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阪口安吾一臉敬畏的望著這一幕,直到車子遠去他還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在想‘呃等下,這樣我要怎麽回去?這裏是港口哦?’的同時也相當心情覆雜。病弱jk上了銀毛富二代的跑車,還是在大晚上!每個看見的人都會心中暗罵道德淪喪。不過真的理解情況的人會不知道自己要同情哪邊…就是說她和人類其實有生殖隔離的吧?

然後還有最後一件事。

太熱了,他吧有點破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掛在手臂上,一邊沿著路面走一邊靜靜的想,前方閃爍的海面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在那宛如融化白銀一樣的波光中。他想到了緒方梨枝。(某種意義上是共通的。都很純粹都很美麗——你如果真的想去觸碰那就都會死(溺死))

她在最後搭上五條悟的手上車的時候。露出了一點笑容。

那是和今天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截然不同的,並不主張什麽,只是因為覺得高興面前也有可以放心的人,而流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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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五條悟同學真的是一點都沒有為她考慮!還開了車來。如果他想開上幾個小時回東京或者說‘我們在路邊的旅店住一晚吧?’梨枝就決定一邊說‘游戲的身體其實不需要睡眠’一邊把這個白癡丟進海裏面。

結果五條家在全國各地都有資產,“準確來說在所有‘靈山’附近都會有。”他說。唔梨枝想起來這人被稱為‘神子’,聽說小時候一直在神社裏面,不是單純開跑車的富二代來著。汽車沿著道路開最後在城市邊緣的一個大宅子前面停下來。雖然只是資產的其中一個,但裏面也有七位仆人。“管家園丁廚師女仆司機…”大概這些?他一邊說一邊在戰戰兢兢的司機的指引下把車停在車庫。“怎麽能讓您做這件事…!”他看起來隨時都要跪下來了,但五條悟卻一臉無所謂,順便下來後還跑去梨枝那邊等她下車。

兩個人吃了用很多個小碟子來裝,但每個只有一口少一點,根本吃不飽的和式料理。梨枝是覺得如果他從小都是這麽吃的就難怪那麽瘦了!因為講究‘食材本味’所以根本沒味道。她自己本來就感覺不到味覺所以另算,倒是久違的同情起了五條悟同學。最後在包包裏面翻翻找找,找出了血漿,兩人一人一袋坐在靠近後面庭院的木板上面喝了起來。

擡頭可以看見月亮。下面有一條一直通往竹林的鵝卵石路。梨枝覺得很有趣的偶爾用腳點一下那裏,五條悟換上了灰藍色的和服(其實不是這麽叫的,名字很覆雜,但她搞不懂!)原本有三件的後來他覺得麻煩脫到只剩下一件。在月光下在這樣的庭院裏他怎麽看都是大家族的美少年,從仆人旁邊經過都不會低頭看的那一種,但卻一臉郁悶的在叼著血漿喝。他之前還給梨枝強烈推薦了和服,顏色絢爛鮮艷感覺比起穿在身上更適合陳列在博物館的那種。梨枝也星星眼的摸了一下它的表面,不過最後還是無法裝備。之後他就一直這樣子了。

五條悟同學好笨啊。她那個時候好想笑著這麽說。她本來就吃不了東西用不著睡覺衣服從來穿不了,甚至送過來的飾品也只能用‘任務道具’的方法拿著。但是他卻每天每天樂此不疲的把那些東西送過來。剛剛也是。

但是那個時候梨枝的手觸在和服表面,傭人們低垂著眼隨侍在兩側,房間裏淡黃色的燈光照亮屏風、木質桌椅和下面的榻榻米。她帶著笑容回頭看,發現五條悟站在房間門口,單手插在兜裏面,怔怔出神的望著她。

他那個時候還沒有換衣服。頭頂甚至還戴著墨鏡,看起來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但那雙眼睛望著她裏面映著她的樣子,色彩斑斕的和服圖樣也映在其中,他眨動的時候,虹膜中的景象就像萬花筒一樣變化,那些色彩被擠壓在一起吸收進瞳孔裏,消失不見了。

梨枝久久望著這一幕。

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傭人們全部消失不見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還拉上了門!感覺她們好像誤會了什麽但是在這裏承認誤會也夠讓人不好意思的所以梨枝只是低著頭發呆。最後憋出來一句你去洗澡吧但是感覺那句話更奇怪了!之後五條悟同學也是,反應過來後紅著臉呆呆的哦哦了兩聲。然後就出門了。感覺他有點同手同腳但是不至於吧…那麽強的五條悟同學呢。

之後大概是人體自我防護機制。之後尷尬的時間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反正回過神兩個人就坐在這裏看月亮了!雖然不是喝茶吃團子而是喝血漿不過這也很玩家(現代)嘛所以不用在意。暑氣氤氳,腳下方不斷有熱熱的空氣往上蒸騰。緒方梨枝把鞋子放在旁邊,靜靜的坐著觀看著面前的一切,看很深很黑讓人覺得要和黑夜融化在一起幾乎像是世界盡頭的竹林。然後突然轉頭笑了一下。

“不壞的晚上。”她說。

五條悟點頭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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